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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城 - [30]

2004-09-18 02:50 | eon

——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城市里面流动，相同的人在不同的城市之间流动。

30。。。

进入九月，秋天了，韩彻收拾东西决定回一趟冰城。
“回去多久啊？”刘粤不舍。
“没多久，最多一个月吧，跟妈妈多呆段时间，然后就回来。”韩彻摸摸她的头发安慰着。
“好吧，要多联系哦。”
“嗯。”
“哥，我给你买了这些车上吃。”穆凯提着老大一堆食物回来。
“你你你……”韩彻大惊失色：“喂猪啊，这么多够我吃一个月了……”
“怕你饿嘛。”穆凯装出一脸委屈感化韩彻。
“带一半可以不？”韩彻讨价。
“也行……”穆凯欣然接受——他早知道韩彻会讨价还价的，故意多买了些，反正不管他买多少，韩彻都会逃掉一部分。韩彻的这个脾气，他了如指掌。

“妈妈～”韩彻经过十几小时的长途，终于到了冰城。
“呵，看上去长大不少嘛。”妈妈打量着韩彻。
“哪里会长大，您不如直接说我沧桑了。”韩彻笑嘻嘻的钻进妈妈的车：“妈，让我开一会儿吧。”
“一边去。”
“就一会儿，好不好嘛～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
韩彻比划一个V字手势，撒娇成功。
一路稳稳当当的把车开回家，韩彻先洗澡，然后跑到厨房看妈妈做饭。
“老妈，做什么好吃的啊？”
“去，不许乱动。”妈妈打掉韩彻伸到食物上的手，塞他嘴里一片黄瓜。
晚饭五个菜：锅包肉，炝土豆丝，红烧带鱼，溜腰花，清炒油麦。都是韩彻嘴喜欢吃的菜。
“开饭咯～”韩彻欢天喜地，先把每个菜吃一口：“哇，老妈，您做菜的水平还是那么好，嗯嗯，好吃哎。”
“坐好，别跟猴子似的。”妈妈笑着骂这个没吃相的家伙。
一顿完美的晚餐。起码在韩彻眼里是这样的——有妈妈，有自己喜欢吃的菜，在自己家的餐桌前，就是最圆满的了。
吃完饭，韩彻跟妈妈看电视聊天，一直到很晚才去睡觉。

第二天到处走走，首先到攸家里去。
“叔叔阿姨。”韩彻规规矩矩，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怎样才好。怕自己的言行勾起攸父母的痛楚。这种苦楚他深切的体验过，所以更加害怕去触动别人。
“阳阳，你的事情，我听你妈妈都说了。”攸的父亲总是很亲切：“很高兴你能把一切处理的很好，你还年轻，未来长着呢，大男人，逃避不是办法。”
“是的叔叔。”韩彻低下头：“我觉得，虽然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调节，不过我终究是回到正常生活了，我也知道你们愿意看到我这种改变，因为，我也是你们的孩子。”
“是啊，也是我们的孩子。”攸的妈妈伤感起来。
“你看你，阳阳好久回来一次，你又开始了……”父亲劝着妻子。
“叔叔阿姨，我想，我懂的你们更懂，伤感是不能阻止的东西，但是，不能总活在伤感里，不管什么时候，攸都不会希望我们因为她伤感。”韩彻有点语无伦次。
“你说的对，现在你已经长大了。”攸的妈妈温柔的看着韩彻，那目光，和看攸的时候一样。

傍晚，韩彻没有回家，他先发短信告诉妈妈别找他，他自己会乖乖回到家里，然后背着包一个人去公墓。临近中秋，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大都在买过节的食品和礼品，大包小包的提满双手。韩彻的背包空荡荡，只有两个青苹果，一包烟，他又跑去超市买了一瓶二锅头，一盒印度香，到花店精心挑出十一支郁金香扎成一束，然后坐上一辆并不拥挤的公交车——他担心如果公交太挤的话花会被挤坏，等好久才等到一辆比较少人的公交车。
“小伙子，这花挺漂亮，送女朋友的吧？”坐在韩彻对面的一位老太太笑着问。韩彻对她微笑一下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快到墓园那一站的时候，韩彻从座位上站起来，老太太见状用明显歉意的表情看着韩彻，韩彻再次对她微笑，捧着花下车。
到公墓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晚上的墓园空无一人，灯却非常亮。空落落的一大片，只有墓碑，和韩彻。
十七排六号。韩彻一排一排数过去，发现一年内又有不少人埋在这里，墓园拥挤了少许。
十七排六号，韩彻对墓碑上的照片顽皮地笑起来：“我来了。……还好吗？给，十一支郁金香，我们已经认识十一个年头啦。这一年实在跑到好远的地方去，所以才这么久没来看你，没生气吧？……要是生气了就罚我做恶梦，不过不准变成怪兽吓唬我哈。”
韩彻把花躺放在碑前，点燃三根香插在苹果上摆好，就坐在墓碑对面抽烟。
一块塑料纸被风吹得往左边飘去，韩彻伸手去捡，这才注意左边的七号墓位——他忽然想起去年来的时候左右两个墓位还都是空的。
“你邻居什么时候来的？我去拜访一下下～”韩彻嘿嘿一笑，另外点燃三根香，刚好插在剩下的一个苹果上，摆到七号墓前：“初次见面，分些香火给你，平时要帮我照顾你旁边那个笨蛋哈。”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，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，在照片里腼腆的笑着。
韩彻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抽烟，一根烟就要抽完的时候，有人走进了墓园，一排一排的数着墓碑走过来。韩彻低下头专心抽烟，却没想到那个人也来到第十七排，而且从韩彻面前经过，停在了七号墓前。韩彻开始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注视他——这种目光称为“古怪”，因为韩彻完全没想到在这个空旷的墓园里，这个入夜的时间段，他刚刚拜访过的“邻居”竟然马上有了访客。这访客和韩彻差不多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，短发，一身蓝白运动衣，大大的印着：BASKETBALL。
来者看到墓碑前燃着的香，迟疑了一下，把拿来的一束花放到香和墓碑之间的地方，回头对韩彻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“呵，不客气。”韩彻一贯的语气：“他们是邻居嘛。”
那人又一迟疑：“……小威说话也是这个口气……”
韩彻淡淡的笑了，想起刚才看到七号墓的主人似乎是叫什么威。
“哥哥昨天集训结束，放三天假，后天下午归队，平时太忙了，没时间来看你，对不起……”那人转回头去跟小威说话，韩彻点上第二支烟。
韩彻看着那人带来的一束勿忘我发呆，想象着他们的关系。
那人没再说话，停了一会儿，擦擦照片上的灰尘，和韩彻一样坐下，掏出烟，却找不到打火机。
“给。”韩彻把自己的打火机扔给他。
“谢谢。”
“你是当兵的？”韩彻忽然问。
那人抬头，把打火机扔还给韩彻：“怎么知道？”
“嘿～”韩彻得意起来：“我们家好多当兵的，靠鼻子嗅就知道。”
“难怪。” 那个人第一次笑起来：“马上就是三年兵啦！你说话真有意思。”
韩彻看着他衣服的胸前印着字母：“……你在哪里当兵？武警……梁……雷？”
那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，白色前襟上印着蓝色的拼音：WJ－3 LiangLei 。
“是‘梁磊’，磊落的磊。”梁磊用手拍着那行拼音：“这东西又让我暴露了。”
“嗯嗯，我是黑帮卧底，你老实一点。”韩彻笑起来。
梁磊很配合的做个无辜鬼脸：“你，叫什么？”
“嗯……楚朝阳。”韩彻看着攸的墓碑，在父母签名后面，刻着楚朝阳三个字。
“啊？”梁磊掐掉手里的烟头，凑过去看攸的墓碑：“……你们什么关系啊？怎么你署名在她墓碑上？”
看看躺着的十一朵郁金香，感觉好遥远。韩彻舔舔嘴角。
“这是我们俩认识的第十一年了。”韩彻调整一下呼吸：“我们在一起九年，却没机会一起享受人生。当我们一切都趋于稳定的时候，她却去世了。我没办法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，因为，如果她仅仅是我的女朋友，我可能反而不会这么难过。你明白么？”
“嗯。”
“以前我常说：‘不求天长地久’。……呵，失去了才知道，原来我心里是最怕分别的，根本在盼着什么都不改变的过一辈子。”
梁磊苦笑：“怎么你说话这么像小威呢，我又偏偏在这里遇到你。”
“又像？”
“嗯，你和他说话的语气很像。”
“是么……”
“嗯。他生前是我最好的战友。”梁磊的表情很沮丧：“他还是个孩子，却总觉得自己长大了，什么事情都要争过别人……要不是那次事故，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很出色的武警战士……”
“人的生命就是这样，很容易就没了。”韩彻叹气，看着墓碑出神：“还是会想起她，虽然她已经离开了，而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，总该为自己快乐一点，只是想念是没法抹去的。”
“是啊，想念是没法抹去的。”
“哎，你说，要是我们不那么多愁善感多好。”韩彻再点一支烟。
“你真是老天派来在今天晚上折磨我的人，说话的语气总和小威如出一辙。”梁磊友好的拍拍韩彻的肩膀：“怪吓人的。”
“哈……在这样的时间，这样的地点，我守着小威的墓碑前被你说和他很像……我才该毛骨悚然呐。”韩彻把手里的烟来回抖着，看红色的亮点连成弧线。

“怀念，能怀念多久？”
“一辈子……吧。”
“一辈子……剩下的时间，有太多生活中的琐事，只能偶尔怀念了。”
“偶尔就够了。我们不是为了怀念而活着的。”
“但是活着却一定会怀念。”
“是啊，一定会怀念，即使人已经离开，即使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。”
“新生活总是美好的。偶尔怀念会更加坚定。”
“你坚定么？”
“是，你呢。”
“我也一样。”

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，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。
“好啦，我该走了，你呢？打算呆多久？”梁磊问韩彻。
“走，一起走吧，在这里，也只是墓碑。”
两个人走到墓园门口分开，分别上两辆不同的公交车离开。
在车窗里互相挥手告别，韩彻看到梁磊真诚的脸。不管那一脸真诚是给韩彻的，还是只因为韩彻比较像小威，都让韩彻感觉很舒服。

在家呆了一周，韩彻要回京城。
“不在家多呆几天了？”妈妈问。
“不了，京城才是我的生活啊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，要继续。”韩彻笑着回答，一脸稳重。
“行。”妈妈看看韩彻，放心的说：“回去吧，注意身体，你长大了。”
韩彻拨通京城跟刘粤、穆凯合租那所房子的电话。
“喂？”刘粤的声音。
“我。”韩彻说：“明天上车，后天到京城。”
“这么快就回来了？”
“嗯。”

流城第三十章
EN. 1:31 2004-9-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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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写完了，松口气也……
不管写得怎样，完成了，也算对得起自己打算写完这篇东西的想法。

我不喜欢像某些人一样，写完东西以后细细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写那样写，哪里是铺垫哪里是反衬，总觉得那样的人，即使文章写的比我好一万倍，仍然是一个垃圾作者。文章是给读者读的，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，没必要把作者自己的概念强加进去，读者不傻，自己会看你文章里都写了什么用了哪些修辞。我希望看我文字的人，不管写作比我厉害还是不如我，都能从里面看出自己想看的东西来，即使跟我写的思路不一样，我也满足了。

终于，又用这个终于。
没给大家留下一篇断章，也算是对我自己耐心的一次考验，可以闲下来抽根烟，喝杯茶，去小书店淘两本书填满自己，也可以把没完成的作业做完了。近日来众人早已在催：“专题的地图呢？”“我要的画呢？”“我的头像呢？”
啊……这样想来……我又要忙起来了…… oh my dog～
那，就继续忙吧，反正午夜的大好时光，怎么舍得浪费呢。

fox EN. （ffsky）于自称“天下太平”的家中。
1:45 2004-9-18

流城全文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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截图两张,关于流城的资料...

↓... fox EN. 涂鸦帖 ...

... 狐死首丘——每一只离开家的狐狸，在临死的时候，都应该把头朝向自己出生的地方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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